第500章 江湖·无妄(1 / 2)
“终于回来了。”
城门上的余杭二字一如既往,与昨日无异。
莲姑牵着马交了进城的钱,领着丰行舟向记忆中的方向走。
十年过去,街头巷尾并没有太大的变化。
青砖小道磨损严重,隔三岔五不是碎了一块就是缺了一角。
白马打了个响鼻,便再不肯往前走。
莲姑将它拴在巷口柳树边,放心的拉着丰行舟离开。
不算宽阔的小道上,柳絮像细雪一样飘来荡去。
来往的人大多捂着口鼻,匆匆几步路过。
唯有一个抱着孩子的男人不急不忙,还在哄小孩去抓柳絮。
莲姑认出了他是谁,停下脚步静静观看。
依照她的动作,丰行舟跟着转头去看。
两个人的注视如此明显,别人如何察觉不到?
胡三丑抱着女儿,疑惑的望过来。
他第一眼只觉得熟悉,接着又看了第二眼、第三眼。
“莲姑!是莲姑对吧?”
莲姑嘴角抬了又落,落了又抬,最后带着泪光笑答。
“是我,三丑哥。”
“我还以为……回来就好,回来就好。”
胡三丑激动的手足无措,抱着女儿快走过来绕着陶莲姑转了好些圈。
他怀中的小女孩既好奇又害羞,看见陶莲姑对她笑之后也羞涩的笑了一下。
莲姑抓着女孩的小手捏了捏,又问胡三丑。
“哥,我家还在吗?”
“呃,在倒是在,就是你大伯家的老二住进去了。”
“无事,还在就好。”
娴静如水的女子温婉一笑,好似春水荡漾。
胡三丑看呆了一瞬,忍不住嘀咕道。
“啊呀,这通身的气派,跟大户人家的娇小姐一样。”
任他怎么感叹,莲姑只笑而不语。
狭长的巷子走到一半,就是莲姑旧日里的家。
粗糙的木门虚掩着,隐约可听见小院里孩童的嬉闹。
莲姑轻轻敲门,低头看见一个突然冒出来的小脑袋。
“芽儿,回来!”
动作十分麻利的年轻女人先把孩子吼回去,再问莲姑。
“你是谁?有什么事吗?”
胡三丑挤过来,热情的向人介绍。
“哎,这是莲姑啊,你男人二叔家的莲姑。”
“莲姑?没听过。”
年轻女人摇摇头,出于对胡三丑这个能耐人的信任还是把人邀了进来。
一进门,先看见的是晾衣服的架子。
架子旁边种了棵果树,栽了些青菜。
另外还有罐子篓子乱中有序的摆放着,充满了生活气息。
莲姑看了一圈,和记忆的小院一一对照。
她二堂嫂拿了几个小板凳出来,叫大家都坐着说话。
“阿喜有个二叔我是知道的,但不是都说遭难了吗?瞧您这……”
年轻女子目光在莲姑身上打了个转才接着说,“不像啊。”
“就是莲姑,你又没见过,能知道像不像?快叫芽儿把你公爹婆母喊过来,他们自然认得。”
胡三丑替莲姑说了两句,带着开朗的笑意。
等芽儿把人喊过来之后,未曾坐下的莲姑瞬间有了泪意。
她轻咬嘴唇泣数行下,话语里都带着嘶哑的杂音。
“伯娘……”
“莲姑,真是莲姑。”
花白头发的老妇人捧着莲姑的脸,热泪盈眶。
大伯也同样嘴唇颤抖,目光搜寻着问。
“莲姑,你回来了,你爹呢?”
“爹已经死了。”
如此明确的得知了兄弟的死讯,几人霎时哭作一团。
丰行舟在旁边看着,被胡三丑用手肘捣了一下。
“听莲姑说你们是回来成婚的,去哄哄莲姑顺便向长辈问个好呗。”
听从建议的高大青年走过去,默默站在莲姑身后。
他杵在那里,得亏有莲姑的介绍才显得不突兀。
伯娘打量着侄女相中的人,越看越面善。
“对你好就行,是个好小伙子,就是不知道…是哪里人啊?”
“他自小流浪,不知道是哪的人,但他能力强,已经挣下了一份不小的家业。”
莲姑忙着往丰行舟身上贴金,却也没错过伯娘脸上的狐疑。
她笑着挨住丰行舟,反问伯娘。
“行舟有哪里不好吗?伯娘怎么一直瞧他?”
“挺好挺好,我瞧着挺好。”
伯娘乐呵呵的附和两句,又低声问自己老伴。
“大富,你看这小伙子像不像郑二,就以前跟你弟一起做事的那个。”
“哪个?”
陶富属实有些年纪了,现在不仅眼睛不好,连记忆力也差了。
他想了半天也没想起来郑二是谁,还理直气壮的说。
“跟阿财一起不务正业的人有好几个呢,哪个有好下场?我不记得!”
“唉——”
伯娘不好意思的冲丰行舟笑了笑,不再说这个事情。
倒是莲姑有些在意,接着刚刚的话继续追问。
“伯娘,你说的郑二是谁呀?我怎么不知道,他和行舟很像吗?”
“不是啥好事,不说了不说了。”
伯娘还在拒绝呢,迟钝的陶家大伯突然反应了过来。
“哦,那个被掏了心的郑二是吧!”
像是触发了什么开关一样,老人家骂骂咧咧的大声抱怨。
“早就叫他们别去什么漕帮,非要去非要去,结果好了,一个二个都没好下场。
郑二叫人掏了心,阿财也是,活不见人死不见尸的,都是自找。”
他骂着骂着,还不停用拐杖猛戳地面。
像是压抑许久的情绪终于得以宣泄一样,陶大伯对着空地骂得起兴。
大伯娘习惯了,也没管自己老头子的抽风行为。
她拉着莲姑坐下,伤怀的讲起了旧事。
“郑二以前跟你爹玩得好,后来他从漕帮带回一个女人,就安分过起了日子。
他媳妇叫梅子,没姓,来历不太好,后面和郑二生了一个儿子,就卧病在床了。
听她说,那天她躺在屋里就听到院子里有动静,等她扶着墙出去看的时候才发现……”
讲到这里伯娘叹了口气,声音里带上了伤感。
“郑二被掏了心,抱着的儿子也不见了踪影,梅子哭瞎了眼睛,疯疯癫癫了几年,也走了。”
莲姑认真听着,又接连追问了几句。
“那个孩子去哪儿了?还活着吗?怎么没听我爹没跟我提他们?”
“家破人亡,有什么好提的?你娘倒是接济了梅子一段时间,最后还给人收了尸。”
伯娘轻轻拍打莲姑手臂,接着絮叨的埋怨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