第7章 特别篇:箱兵(敌厄)(1 / 2)
敌厄同人文,不嗑这对的读者们可以跳过(?????????)
金属箱盖弹开的瞬间,冷藏的雾气裹挟着消毒水与铁锈的腥气弥漫开来。
万敌的公寓虽然不算大,整洁舒适,但光线黯淡,唯一的光源是窗外巨型广告屏闪烁的霓虹,红蓝光影交替切割着房间的阴影,像战地信号弹的残影。
箱体内部是精密的人形凹槽,此刻嵌在里面的“货物”缓缓坐起,没有带着所谓血肉之躯的迟疑,而是齿轮咬合般精准的机械动作。
这就是军方配发给他的“箱兵-救世主”,代号NeiKos496。
他全身覆盖着被称为“毁灭”的神装:流动的液态金属在关节处凝结成尖锐的黄金翅骨,脊椎延伸出的能量导管如神经束般明灭,后颈烙印着冰冷的NeiKos496编码。
面甲是半覆式的,仅露出他紧抿的,毫无血色的唇,以及一双空洞的瞳孔。
那似乎反射不出任何光辉的虹膜是熔毁后的日轮残烬般的暗金色,深处却凝固着虚拟战场上堆积如山的尸骸影像。
这是出厂模式,也是武器待机的标准态:高效,无菌,完美隔绝人性的干扰。
“姓名?”万敌按照唤醒手册的流程发问,指尖无意识的敲击着解剖刀柄,那是他毕业考核首席的奖品,如今却成了切断箱兵与军方神经链接的“反叛工具”的预演。
“无名。”箱兵的回答是合成电子音,平直得像心电图拉成死线,“任务指令:接受情感刺激,重置战斗程序。”
万敌嗤笑一声。
新晋唤醒师的优异履历让他清楚,所谓“刺激”的本质是暴力撕开格式化后的心灵伤疤,用剧痛点燃战斗本能。
他本该直接将这具昂贵的兵器拖到模拟舱,用高压电流和虚拟哀嚎激活它。
可当他的视线扫过箱兵垂落的手,那覆盖着金色装甲的手指正无意识痉挛,模仿着扣动扳机的动作,某种危险的共情刺穿了本应公式化的唤醒流程。
万敌选择了一种更缓慢的“凌迟”。
万敌没有解除箱兵的神装,反而将沉重的金属箱拖到床边。
箱体边缘磕碰地板的声音让箱兵瞳孔骤缩,翅骨状的肩甲高频震颤,发出蜂鸣般的警报,那是缺乏安全感的战斗本能对密闭空间的应激反应。
“进去。”万敌的声音不容置疑。
箱兵僵硬的蜷缩回箱槽,液态金属在狭小空间内被迫收束,发出令人牙酸的摩擦声。
万敌“咔哒”扣上锁扣,只留一道缝隙供空气流通,黑暗中,监测颈环的蓝光像毒蛇的眼,在箱兵苍白的皮肤上投下幽影。
整整一夜,万敌就坐在箱子边,听着里面压抑的,非人的喘息声,直到黎明将霓虹稀释成灰白,他才用解剖刀挑开锁扣。
“出来。”
箱兵爬出时,神装的金色光泽在晨雾中显得异常粘稠,万敌攥住他后颈的能量导管,将他摔进蓬乱的床铺。
金属翅骨刮碎了廉价合成纤维的床单,棉絮如雪片纷飞,万敌的手按上箱兵的胸口,那里本应是装甲最厚的核心动力炉位置,此刻却传来擂鼓般的心跳。
“情感监测指标:混乱。请求终止……”箱兵的电子音第一次出现了断续的杂波。
“由不得你。”万敌俯身,牙齿咬开神装颈侧一个隐藏的能源阀。
而箱兵感知到的不是电流,不是痛觉模拟,而是一道温热的,带着血腥味的鼻息,直接烙在冰冷的金属与他皮肤交界处。
箱兵猛的弓起身,像被强光刺穿的夜行生物,神装的金色纹路疯狂闪烁,又在下一秒骤然熄灭。
“呃啊……!”一声真正属于“人类”的、带着哭腔的呜咽炸开。
黄金的翅骨,流动的装甲,面甲与能量导管,所有非人的外壳如潮水般褪去,坍缩,最终凝成他锁骨上一枚黯淡的菱形晶石。
暴露在浑浊晨光与万敌视线下的,是一个白发凌乱,只穿着单薄白色束身服的青年。
他蜷缩着,身体因陌生的感官冲击而剧烈发抖,赤裸的脚踝上还残留着金属拘束器的红痕。
那双曾如死日般空洞的金色眼瞳,此刻褪去了毁灭的鎏金浸满了生理性的泪水。
而他原本湛蓝色的瞳孔震颤着,倒映着万敌逼近的影子,只剩下最原始的恐惧与哀求。
“不要……求求你……”箱兵的眼泪砸在万敌手背,滚烫得像熔断的电路,“……会坏掉的……”
万敌的动作停顿了一秒,他看见的不再是兵器,而是一个被挖空的颤抖的“人”。
故乡哀丽秘榭消失的树林妖精,被黑潮焚毁的茅草地,虚拟战场中循环杀戮的幽灵,所有被格式化的记忆残渣,此刻都在这具看似脆弱的身体里哀鸣。
解剖刀无声的滑入万敌掌心,他知道,军方监控的蓝光仍在白厄颈侧脉动,但比销毁指令更迫近的,是他胸腔里某种更灼烫,更禁忌的冲动。
他想为这双如晴空落雨般的眼睛,赌一场原本从未想过要有所准备的叛逃。
“……会坏掉的……”箱兵恐惧的重复着,虽然他无法反抗唤醒师的命令,也不知道自己哪里会坏掉,或者说,他作为人的本性已经坏到不能再坏了。
那带着哭腔的呜咽,像一根淬了冰的针,又一次的扎进万敌鼓噪的耳膜,万敌反手抹去箱兵眼角的泪水,手背上还残留着被灼烫的触感犹在,但解剖刀的冰冷却已深入骨髓。
他垂眸,对上那双褪去毁灭鎏金,此刻只剩下最纯粹晴空的湛蓝眼瞳。
恐惧与哀求在其中翻涌,倒映着他自己,一个即将越界的唤醒师,一个被危险共情吞噬的叛徒雏形。
万敌的动作彻底停滞了,空气凝滞,只有窗外巨型广告屏变换的霓虹光影无声的扫过凌乱的床铺,在白发青年苍白颤抖的皮肤上投下瞬息万变的色彩。
那枚因神装解除而黯淡的菱形晶石贴在他锁骨凹陷处,像一个未愈的伤口。
“坏掉?”万敌的声音低沉,带着一丝连自己都未曾察觉的沙哑,他收回了按在白厄胸口的手,那里擂鼓般的心跳并未平息,反而因他的撤离而显得更加惶然无措。
“救世主……不,”他顿了顿,纠正道,“NeiKos496,告诉我,‘坏掉’的定义是什么?机体损伤超过37%?神经链路崩溃?还是……”
他的指尖,带着解剖刀柄残留的寒意,轻轻擦过白厄被泪水浸湿的眼角,“……像现在这样,无法停止流泪?”
白厄猛的瑟缩了一下,湛蓝的瞳孔因这触碰而剧烈收缩,像受惊的幼兽。
他试图蜷缩起自己,但残留着金属拘束器红痕的脚踝在粗糙的合成纤维床单上蹭过,带来一阵陌生的,带着细微刺痛的触感,让他发出一声短促的抽气。
“定义……错误……”白厄的声音不再是冰冷的电子合成音,却依然破碎又平直,带着格式化后强行拼凑语言的生涩,“流泪……是……未知变量,机体……报告:核心温度异常升高,循环系统……过载,视觉传感器……模糊……请求……系统自检……”
万敌几乎要冷笑出声,系统自检?这个被剥离了神装,只剩下单薄束身服和脆弱人类躯壳的存在,还在用冰冷的兵器逻辑解释着汹涌澎湃却全然陌生的情感洪流。
“自检没用。”万敌站起身,阴影笼罩着床上蜷缩的箱兵,他走到窗边,猛的拉开厚重的遮光帘。
灰蒙蒙的晨光瞬间涌入,稀释了霓虹的妖异,也照亮了空气中漂浮的尘埃。
窗外,巨大的全息广告正在播放着军方最新型“箱兵”的宣传片,金光闪闪的战争机器在虚拟战场上所向披靡。
“他们给你的系统里,没有‘流泪’的数据库,没有‘恐惧’的应对协议,更没有……”他回头,目光如解剖刀般精准的刺向白厄颈侧,那枚散发着幽蓝微光的监测颈环正规律的脉动着,“……‘不想回去’的选项。”
颈环的蓝光似乎闪烁了一下,像是在无声的驳斥。
万敌不再看窗外虚假的辉煌,他走到角落一个印着“第七代生物容器”字样的金属箱旁,那正是昨夜禁锢白厄的那个箱子。
他弯腰,没有费力去拖,而是直接用解剖刀的刀尖,撬开了侧面一个不起眼的维护面板,复杂的线路和微型能量节点暴露出来。
“你在……做什么?”白厄的声音带着困惑,他努力坐起身,白发凌乱的贴在汗湿的额角,晴空般的蓝眸紧盯着万敌的动作。
解除神装后,他似乎失去了对能量的精确感知,只剩下模糊的本能警惕。
“给你的‘系统’加个补丁。”万敌头也不抬,手指在微型元件间灵巧的拨动,截断。最后重新连接。
他的动作带着一种近乎亵渎的熟练,这是无数次在训练模型上练习,却从未想过会在真正的“箱兵”身上实施的技巧,一个能暂时干扰,甚至屏蔽部分基础生理信号反馈给军方的非法程序。
“免得你心跳过速两下,或者多流几滴眼泪,就被判定为‘故障品’直接远程熔断。”他的语气冰冷,手下动作却极稳。
箱兵沉默的看着,他看不懂那些复杂的线路,但他能感受到颈环传来的细微异常,那规律脉动的蓝光节奏出现了一丝微不可察的紊乱,像被投入石子的死水。
一种奇异的,从未有过的感觉从被万敌触碰过的眼角蔓延开,不是恐惧,也不是指令要求的服从,而是一种……被“处理”的感觉?
对象是他自己,那个被称为“NeiKos496”的战争兵器,这感觉让他茫然。
万敌合上维护面板,发出轻微的“咔哒”声,他直起身,走到床边,居高临下看着从床上撑起身体的箱兵。
青年单薄的身体在晨光中显得异常苍白,像一尊刚出土的,布满裂痕的瓷器,唯有那双湛蓝的眼睛,在褪去泪水的朦胧后,清澈得惊人,映着窗外灰蒙蒙的天空。
“听着,”万敌的声音不高,却带着不容置疑的重量,“在我这里,你不是‘NeiKos496’,也不是‘救世主型箱兵’,在你被回收之前,你得有个名字。”
他顿了顿,目光扫过白厄那头与毁灭神装截然相反的,柔软却凌乱的白发,最终落在那双仿佛能盛下整个无霾晴空的眼眸,“白厄,白色的白,灾厄的厄,记住了?”
箱兵的睫毛颤动了一下。
名字?
这既不是识别编码,也不是任务代号。
这更像是一个……标签?
一个指向“自我”的坐标?
虚拟战场的数据洪流中从未有过这样的参数,箱兵,不,现在该叫他白厄了,他张了张嘴,喉咙里发出一点无意义的气音,最终只是微微点了点头。
颈环的蓝光微弱的闪了闪,似乎想记录下这异常的非指令性互动,却被万敌刚刚植入的“补丁”扭曲了信号。
“很好。”万敌似乎松了口气,紧绷的下颌线条柔和了一瞬,快得让人以为是错觉。
他转身走向房间另一头略显狭小的厨房区域,打开一个冷藏柜,拿出两管标准营养膏,扔了一管到床上。
“吃。”
白厄下意识的接住冰冷的金属管,进食,这是维持机体运转的必要程序,他熟练的拧开盖子,将粘稠的,无味的膏体挤入口中。
高效,无菌,完美符合兵器补给标准,然而,当他的目光不由自主的追随着万敌,对方正背对着他,用一把普通的热能刀加热另一管营养膏。
空气中弥漫开一丝极其微弱,却与消毒水和铁锈截然不同的带着点焦糊的暖香,让白厄的咀嚼动作有了片刻停滞。
他看着万敌略显单薄却挺直的背影,看着对方随意套在身上的棉质t恤,看着窗外广告屏变幻的光影在他发梢跳跃。
晴空般的蓝眸深处,被格式化后空无一物的战场废墟上,似乎有一颗微小的锈蚀的种子,在名为“白厄”的土壤里,被滚烫的泪水和一道带着血腥味的鼻息,悄然埋下。
而颈环幽蓝的监视之光,如同悬在幼苗之上的达摩克利斯之剑,无声的闪烁着。
窗外的霓虹洪流并未因夜幕降临而停歇,反而变本加厉的泼洒着癫狂的光污染。
公寓内,万敌只开了一盏最低功率的壁灯,昏黄的光晕勉强驱散角落的浓稠黑暗,却给整个空间蒙上了一层疲惫的,令人的意识摇摇欲坠的暖色薄纱。
白厄,箱兵还不习惯这样称呼自己,他坐在床边唯一一张硬质合金椅上,姿势依旧带着一丝属于兵器的刻板。
他穿着万敌翻找出来的一套过于宽大的旧衣裤,柔软的棉布摩擦着他从未被非战斗服包裹过的皮肤,带来持续不断的,细微的刺痒感。
这感觉陌生且……令人焦躁。
他湛蓝的眼眸低垂,视线落在自己搁在膝盖上的双手,这双手在解除神装后显得过分修长苍白,指甲修剪得圆润干净,是箱兵必须遵循的出厂标准。
但它们此刻正无意识的蜷缩吗,伸展,仿佛在徒劳的寻找着某种熟悉的触感,冰冷的武器握柄,或者液态金属装甲的坚硬轮廓。
万敌靠在窗边,指间夹着一根燃到一半的廉价合成香烟,烟雾扭曲着升腾,被窗外变幻的霓虹切割成诡异的形状。
他在观察,观察白厄每一个细微的动作,每一次呼吸频率的微小变化,以及那双晴空般的眼眸深处逐渐弥漫开来的,越来越浓重的不安。
“不安”这个参数,在箱兵的出厂数据库里属于需要被立刻清除的“系统噪音”。
时间在沉默和窗外永不疲倦的电子喧嚣中流淌,万敌掐灭了烟蒂,走向角落那个已经被他动过手脚的“第七代生物容器”。
他弯腰,似乎想整理什么,然而,就在他背过身的刹那——
嗡!
一声低沉的能量嗡鸣毫无征兆的在狭小的空间内炸开!这并非战斗启动的狂暴,更像是一种……应激的本能反应。
万敌猛的回头,只见昏黄的灯光下,白发青年依旧坐在椅子上,但一切都变了。
流动的液态金属如同拥有生命的暗金色潮水,从他锁骨那枚黯淡的菱形晶石中疯狂涌出,瞬间覆盖了他的四肢躯干。
尖锐的黄金翅骨从肩胛后刺出,带着撕裂空气的锐响,脊椎处延伸的能量导管明灭不定,发出急促的、警报般的红光。
冰冷的半覆式面甲“咔哒”一声覆盖了他下半张脸,只露出那双眼睛,然而此刻,那清澈的晴空蓝已被“毁灭”神装特有的,熔毁日轮般的暗金所吞噬。
空洞,死寂,却又燃烧着一种近乎恐慌的,非人的光。
NeiKos496,毁灭形态,强制启动!
神装程序暂时覆盖了白厄的意识,他猛的从椅子上站起,动作带着机械的僵硬。
他无视了万敌的存在,那双覆盖着金色装甲的脚,目标明确的,一步一顿的走向那个敞开的金属箱,那个能给他提供绝对密闭和“安全”的禁锢之所。
液态金属与地面摩擦,发出令人牙酸的“滋啦”声,仿佛每一步都在抗拒着这具躯壳深处某个正在尖叫的意识。
“停下!”万敌的声音不高,却像淬火的钢,冰冷坚硬。
可是,神装状态下的“白厄”毫无反应,他径直走到金属箱前,弯下腰,试图将自己庞大的,覆盖着尖锐装甲的身躯塞回那个早已被万敌清空,此刻显得异常狭窄的凹槽里。
黄金翅骨刮擦着箱体边缘,发出刺耳的噪音,万敌眼底最后一丝犹豫被彻底烧尽。
他像一头被激怒的雄狮,几步就冲了过去,没有迟疑,没有唤醒师手册上的任何安抚程序,只有最原始,最粗暴的压制。
他一把抓住白厄后颈那根最为粗壮,此刻正疯狂脉动红光的能量导管,那是神装的能量中枢之一,也是与脊椎神经束深度连接的脆弱节点。
“呃——!”一声被面甲过滤后显得更加沉闷扭曲的痛哼响起,强制启动的神装程序似乎被这精准的物理干扰撼动,让白厄的动作出现了一瞬间的凝滞。
万敌抓住这转瞬即逝的机会,借着前冲的势头,用尽全身力气将覆盖着毁灭装甲的白厄狠狠掼向那张凌乱的床铺。
“轰!”
沉重的金属身躯砸在床架上,发出不堪重负的呻吟,廉价合成纤维的床单瞬间被撕裂,棉絮混合着神装装甲上散逸的细微能量火花,在昏暗的光线下狂乱飞舞。
黄金翅骨深深嵌入了金属床头,发出令人心悸的变形声,白厄本能的挣扎起来,覆盖着装甲的手臂爆发出恐怖的怪力,试图掀翻压制在身上的万敌。
而液态金属在他剧烈的动作下如沸腾般流动,硬化。
“给我老实点!”万敌低吼,额角青筋暴起,他双腿死死绞住白厄的腰腹,无视那坚硬装甲带来的硌痛。
他一只手依旧死死扣着后颈的能量导管,另一只手则闪电般探向床下,那里赫然躺着几根他早已准备好的,闪烁着哑光的黑色合金拘束带。
那是他从医疗急救包和废弃设备上拆解改造的“非标准”工具。
滋啦——!
万敌的动作迅猛而精准,第一根拘束带带着高压电流启动的微弱噪音,瞬间缠绕锁死了白厄覆盖着装甲的右手腕,将其粗暴的固定在冰冷的金属床架上。
那特制的卡扣发出“喀嗒”一声冰冷的脆响,如同审判的落锤。
“不……回……箱……”面甲下传来断续,扭曲的电子音,带着程序化的执拗,却又奇异的夹杂着一丝属于白厄自己的,被压抑的惊惶。
“由不得你!”万敌的声音斩钉截铁,动作没有丝毫停顿,他如法炮制,在剧烈的对抗中,汗水浸透了后背的衣衫,呼吸粗重。
第二根拘束带锁住左手腕,第三根缠上覆盖着液态金属护甲的脚踝,每一次“喀嗒”的锁死声,都像敲打在两人紧绷的神经上。
最后,他跨坐在白厄腰腹之上,用膝盖死死顶住对方还在试图挣动的,装甲覆盖的大腿。
他俯下身,近距离逼视着那张被暗金色面甲覆盖的脸,目光仿佛要穿透冰冷的金属,直视那双隐藏在面甲之后,此刻不知是暗金还是湛蓝的眼眸。
“听着,白厄,”万敌的声音因为压制和怒意而微微发颤,却又带着一种奇异的,不容置疑的力量,“你的箱子,已经被我拆了!这里没有你的安全区!没有冰冷的,隔绝一切的金属囚笼!”
他猛的伸手,不是攻击,而是带着一种近乎粗暴的侵犯,用指关节重重敲击在神装颈侧一块相对平滑的装甲板上,那里,正是监测颈环被液态金属覆盖的位置。
“感受到这个了吗?”万敌的指尖用力,几乎要嵌进装甲缝隙,“那个该死的环还在!
它听着,看着!
但你现在能躲回箱子里去当个聋子瞎子吗?
不能!
你只能在这里!
在这个让你害怕,让你想逃,让你觉得会‘坏掉’的地方!
跟我待在一起!”
身下的躯体猛的一僵,白厄神装装甲上流动的金光出现了剧烈的,不稳定的闪烁。
面甲下,他那扭曲的电子音消失了,取而代之的是压抑的,破碎的喘息声。
万敌喘着粗气,汗水顺着下颌滴落在冰冷的黄金装甲上,瞬间蒸发成一缕微不可察的白汽。
他维持着压制和逼视的姿态,一字一句,如同烙铁般刻进这凝固的空气:“从现在起,锁着你的,不是那个箱子,是我。”
昏暗的光线下,被黑色拘束带牢牢锁死在床上的毁灭兵器,覆盖着冰冷暗金装甲的躯体微微颤抖着。
面甲的眼部缝隙深处,那熔毁日轮般的暗金色泽,似乎在某种激烈的内部冲突中,极其艰难的,一丝一丝的褪回那抹被囚禁的,惊惶而无助的晴空蓝。
颈环的幽蓝微光,在液态金属的覆盖下,如同困兽的心跳,在万敌的掌下微弱而顽固的搏动着。
冰冷的黑色合金拘束带深深嵌入覆盖着“毁灭”神装的暗金装甲,在昏暗壁灯下折射出哑光的,令人窒息的沉重。
白厄被面朝下压制着,黄金翅骨扭曲的卡在撕裂的床垫与变形的金属床架之间,每一次细微的挣扎都只能让拘束带收紧,发出令人牙酸的金属摩擦声。
他脊椎处延伸的能量导管依旧闪烁着不稳定的红光,就像是他垂死挣扎的脉搏。
万敌依旧跨坐在他后腰上,膝盖顶住白厄被装甲覆盖的大腿根,全身的重量和对抗的余韵压得两人都呼吸粗重。
汗水沿着万敌绷紧的下颌线滑落,滴在白厄后颈裸露在装甲缝隙间的一小块苍白皮肤上,瞬间被那里滚烫的温度蒸发。
万敌能清晰的感受到身下这具战争机器内部传来的,引擎过载般的剧烈震颤,那是神装强制启动后的能量紊乱,更是被束缚后程序化暴怒与更深层惊惶交织的物理体现。
面甲之下,那压抑的,破碎的喘息声越来越急促,带着金属腔体共振的嗡鸣,像一头被困在铁笼中濒死的猛兽。
不能再这样下去了,万敌的眼神沉得如同窗外最深的夜色,强行压制只会加速程序的崩溃,或者引来颈环更强烈的警报。
他需要另一种“武器”,一种能穿透冰冷装甲和格式化程序,直达那个被囚禁在“毁灭”之下的“白厄”的武器。
一种比高压电流更危险,比虚拟哀嚎更直接,比解剖刀更深入灵魂的武器。
万敌深吸一口气,那混杂着汗味、金属灼热感和淡淡血腥味的空气刺痛了他的肺腑。
他缓缓抬起一只手,指关节因为之前的对抗而有些发红,这只手没有再去扼制能量导管,但也没有试图解除拘束带,那只会引发更激烈的反抗。
他的目标,是那张覆盖着下半张脸的、冰冷坚硬的暗金色面甲。
指尖触碰到金属的瞬间,一股细微但尖锐的神经电流反击般窜过万敌的手指,那是神装自我保护机制的最后挣扎。
万敌咬紧牙关,无视那麻痹般的刺痛,手指沿着面甲边缘摸索,寻找着那几乎看不见的,微不可察的接缝。
他的动作带着一种近乎亵渎的专注,如同在拆卸一枚连接着炸弹的引信。
身下的躯体猛的一僵,喘息声骤然停止,只剩下能量导管疯狂闪烁的红光和装甲内部沉闷的嗡鸣,仿佛所有系统都在这一刻屏息以待。
咔哒。
一声极其细微的、仿佛精密齿轮脱扣的轻响,万敌的手指找到了那个隐藏的卡榫,他用尽指尖最后一点力气,猛的一撬。
暗金色的面甲应声弹开,脱离了与脑后神环的链接,翻滚着掉落在凌乱的床铺上,发出一声沉闷的撞击。
嗡——!
失去面甲遮蔽的瞬间,一股无形的能量冲击波以白厄为中心猛的扩散开来,壁灯的光晕剧烈摇晃,空气中漂浮的尘埃被瞬间清空。
万敌首当其冲,被这股纯粹的能量波动冲得向后一仰,险些从白厄身上跌下去,他死死抓住白厄肩甲边缘才稳住身体,心脏在胸腔里狂跳。
暴露在昏黄光线和万敌视线下的,是白厄的脸,苍白,毫无血色,如同上好的瓷器。
优美的下颌线条紧绷着,薄薄的嘴唇抿成一条失去血色的直线,唇角甚至因为之前的挣扎和压抑的呜咽而微微破裂,渗出一丝极其细微的,几乎看不见的淡金色液体,那不是血,更像是神装核心能量液的泄露。
然而,真正攫住万敌呼吸的,是那双眼睛。
面甲虽然脱落,但白厄脑后的神环还在,而在这鎏金的光芒照耀下,那双恐惧着的双眼不再是纯粹的,熔毁日轮般的毁灭暗金,也不是清澈的晴空蓝。
那是一种激烈的,混沌的拉锯战,暗金色如同暴怒的岩浆在眼底深处翻滚沸腾,试图吞噬一切。
而属于“白厄”的湛蓝则如同风暴中挣扎的脆弱天空,在金色的怒涛中艰难的透出点点碎光。
那双瞳孔骤缩的湛蓝色眼眸浸满了生理性的泪水,在长而密的白色睫毛下摇摇欲坠。
恐惧,混乱,极度的痛苦,以及一种被剥开最后防御后的,赤裸裸的无助和迷茫,在那双撕裂的眼瞳中疯狂交织。
“……箱……安……全……”破碎的,带着浓重电子杂音的气音从白厄苍白的唇间挤出,每一个字都像是从灵魂深处撕裂出来。
他试图偏过头,想将脸埋进破烂的床单里,避开万敌那仿佛能将他灵魂洞穿的目光。
“没有箱子了,白厄。”万敌的声音低沉得如同叹息,却带着不容置疑的力量。
他不再满足于俯视,他俯下身,一只手依旧撑在床铺上维持平衡,另一只手却带着不容抗拒的力道,轻轻捏住了白厄的下颌,迫使他无法逃避的看向自己。
在被万敌的指尖触碰到皮肤的瞬间,白厄如同被烙铁烫到般剧烈的一颤,覆盖着装甲的躯体在拘束带下爆发出最后的,徒劳的挣动,能量导管红光狂闪。
万敌无视这一切,他的目光锁定在白厄那双在毁灭与自我之间痛苦挣扎的眼眸,锁定在那片苍白,紧抿,甚至因恐惧而微微颤抖的唇。
没有犹豫,没有试探,万敌低下头,以一种近乎野蛮的,宣告般的姿态,吻了上去。
那不是温柔的触碰,而是攻城掠地般的入侵。
冰冷的唇与温热的唇触碰的刹那,时间仿佛被按下了暂停键,白厄所有的挣扎,所有的能量嗡鸣,所有的系统警报,都在这一瞬间被冻结了。
覆盖全身的暗金装甲骤然爆发出刺目的光芒,液态金属如同沸腾的岩浆疯狂流动,变形,尖锐的翅骨高频震颤,能量导管瞬间过载般亮得刺眼。
一股灼热的气浪猛的扩散开来!
但万敌没有退缩,他的唇紧紧贴着那片冰冷和颤抖,甚至带着一种惩罚般的力度碾磨。
他尝到了对方唇角那丝淡金色能量液的味道,微腥,带着金属的锈蚀感和一种奇异的,冰冷的甜。
“呜……!!”一声被堵在喉咙深处的,近乎崩溃的悲鸣从白厄胸腔里炸开,不是电子音,是纯粹的,人类声带被极限压迫后发出的破碎而绝望的哀鸣。
他的身体在万敌身下剧烈的痉挛,弓起,又被拘束带和万敌的体重死死压制。
覆盖着装甲的四肢疯狂的想要蜷缩起来摆出防御的姿态,却被冰冷的合金带无情的拉开,固定,呈现出一种献祭般的,脆弱而无助的姿态。
那熔毁日轮般的暗金色泽在他眼中疯狂燃烧,爆裂,试图将入侵者焚毁,却在那滚烫的,带着血腥味和烟草气息的活生生的“刺激”下,如同被浇上冷水的烙铁,发出“嗤嗤”声,就像是那被瓦解的箱兵程序无形的哀嚎。
白厄的眼泪终于冲破了最后的堤防,汹涌而出,滚烫的泪水滑过苍白的脸颊,滴落在暗金色的装甲上,发出轻微的“滋滋”声,瞬间被蒸发,只留下淡淡的咸涩气息弥漫在两人交缠的呼吸间。
他湛蓝色的瞳孔在毁灭暗金的疯狂反扑中艰难的,一点一点的重新占据上风,那晴空的色泽被泪水洗刷得更加剔透,却也更加破碎。
覆盖全身的神装装甲,在剧烈的能量冲突和这前所未有的感官风暴中,开始出现不可思议的变化。
被万敌身体紧密接触的部分,腰腹,大腿,后颈,那些流动的液态金属不再稳定,它们如同被高温熔化的黄金,开始缓慢的,粘稠的溶解。
装甲变薄,软化,显露出下方被汗水浸透的白色束身服,甚至隐约透出束身服下苍白皮肤的轮廓!
颈环的幽蓝微光在溶解的装甲缝隙间疯狂闪烁,频率混乱到了极致,像一台即将烧毁的机器。
万敌植入的“补丁”和他身体带来的物理隔绝,让这致命的监控信号变成了一片扭曲的雪花噪点。
万敌结束了这个漫长而窒息的吻,微微抬起头,他的唇上也沾染了一丝淡金色的能量液,在昏暗光线下闪着妖异的光。
他喘息着,看着身下被泪水和汗水浸透,装甲局部溶解,眼神涣散的白厄,那双晴空蓝的眼眸里,毁灭的暗金暂时退却了,只剩下无边的水色和一片被彻底摧毁后的茫然空洞。
他微微张着嘴,残留着万敌气息的唇瓣颤抖着,却再也发不出任何声音,只有压抑不住的,细碎的呜咽从喉咙深处溢出,伴随着每一次痉挛般的吸气。
万敌用拇指指腹,极其缓慢的,近乎温柔的擦过白厄湿润的眼角,抹去那滚烫的泪水。
“感受到了吗,救世主?”他的声音沙哑,带着激烈亲吻后的喘息,却清晰的传入白厄一片混沌的意识深处,“让你坏掉的,不是这个吻,是你自己,是你身体里面,那个想活下去的‘白厄’。”
身下覆盖着残破神装,被束缚带禁锢了躯体的箱兵在听到这个名字的瞬间,终于发出了一声悠长而绝望的,如同灵魂被撕裂般的呜咽。
随着白厄将脸埋入万敌给他拿过来的枕头里,他颈环的蓝光也在溶解的装甲下,微弱而徒劳的搏动了最后一下,然后彻底陷入了紊乱的沉寂。
白厄的呜咽声如同被掐断的琴弦,在万敌那句如同诅咒又似箴言的宣告后,渐渐低弱下去。
他并非真的平静下来了,而是精疲力竭的虚脱,覆盖着残破神装的躯体,那剧烈的痉挛慢慢平息,只剩下被拘束带深深勒入装甲的,细微而持续的颤抖。
眼泪无声的流淌,滑过苍白失温的脸颊,浸湿了身下早已破烂不堪的床单。
他湛蓝的眼眸空洞的睁着,倒映着天花板上壁灯昏黄的光晕,瞳孔涣散,仿佛灵魂已经被那个暴烈的吻彻底抽离,只留下一具被程序撕裂,被情感洪流冲垮的空壳。
毁灭的暗金彻底从眼底褪去,只剩下被泪水反复冲刷,脆弱得近乎透明的晴空。
他微微张着嘴,每一次吸气都带着细微的,破碎的抽噎,像坏掉的风箱,颈环的蓝光在溶解装甲的缝隙间微弱的,紊乱的闪烁着,如同风中残烛。
万敌依旧跨坐在他身上,维持着压制的姿态,胸膛剧烈起伏,唇上沾染的淡金色能量液已经干涸,留下冰冷的金属腥气。
他看着身下这具仿佛被彻底摧毁的战争机器,看着那被泪水淹没的湛蓝瞳孔,一种沉重的,混杂着疲惫,后怕和某种奇异满足感的情绪沉甸甸的压在心头。
他赢了这场与神装程序的对抗,用一种最危险的方式,但赢得的,却是一个濒临崩溃边缘的“白厄”。
他缓缓松开钳制白厄下颌的手,指腹上还残留着对方皮肤冰冷的触感和泪水的湿意。
他小心的撑起身体,从白厄身上挪开,沉重的金属身躯失去了最后的压制点,在拘束带的固定下微微下沉,发出一声沉闷的叹息。
万敌没有立刻解开那些冰冷的束缚,他只是坐在床边,背靠着扭曲的金属床架,目光沉沉的锁在白厄身上。
时间在寂静与窗外永不疲倦的霓虹嗡鸣中流逝,白厄的呼吸逐渐变得悠长而微弱,颤抖也慢慢止息。
泪水干涸,在苍白的脸颊上留下浅浅的泪痕,那双空洞的蓝眸终于支撑不住沉重的眼皮,缓缓阖上。
他睡着了,以一种极其别扭的,被强行固定在床铺上的姿势,覆盖着局部溶解,光泽黯淡的“毁灭”装甲,如同一个被遗弃在战场废墟中的,伤痕累累的昂贵人偶。
万敌没有离开,他像一尊沉默的守护者坐在床边的阴影里,壁灯的光晕在他脸上投下明暗的界限。
指尖无意识的摩挲着那把他赖以“反叛”的解剖刀,冰冷的触感让他混乱的思绪勉强维持着一丝清醒。
他在听,听白厄微弱却均匀的呼吸,听窗外城市的喧嚣,听颈环那紊乱蓝光偶尔发出的,几乎微不可闻的电流杂音。
公寓里弥漫着能量液干涸后的金属腥气,汗水味,棉絮的尘埃味,还有一丝若有若无的,属于白厄身上那种被消毒水掩盖的冰冷的“非人”气息。
长夜漫漫。
不知过了多久,也许是霓洪流最疯狂的时刻过去,窗外的喧嚣沉淀为一种低沉的背景噪音时
“呜……!”
一声极其短促,却充满了极致恐惧的呜咽,猛的撕裂了房间的寂静,万敌瞬间睁眼,全身肌肉绷紧。
床上的白厄并没有醒来,他依旧闭着眼,但覆盖着装甲的身体却在剧烈的,徒劳的挣扎扭动。
被拘束带锁死的四肢疯狂的想要蜷缩,收拢,暗金色的液态金属在强烈的应激反应下再次局部活化,试图在装甲覆盖下模拟出“蜷缩”的动作,却只能徒劳的与冰冷的合金带摩擦,发出刺耳的“滋啦”声。
脊椎处的能量导管爆发出刺目的红光,警报般的嗡鸣在装甲内部沉闷的响起,白厄的头拼命的想埋进并不存在的臂弯,整个身体呈现出一种被无形力量拉扯,撕裂的痛苦姿态。
苍白的额角渗出细密的冷汗,紧蹙的眉头间是浓得化不开的惊惶,他在睡梦中,被一种根植于出厂设定最深处的恐惧攫住了,他无法蜷缩。
在失去了那个能将自己完全包裹的金属箱,失去了自我保护的蜷缩姿态,在这片广阔,未知,又充满不可控刺激的黑暗中,他的核心程序发出了最高级别的警报!
“白厄!”万敌低喝一声,立刻扑到床边。
睡梦中的白厄毫无反应,只是更加剧烈的挣扎,喉咙里溢出破碎的,不成调的恐惧音节。
他的身体像一张被强行拉开的弓,绷紧到了极限,仿佛下一秒就要被这无形的恐惧撕裂。
万敌的眼神沉了下去,他不能再让神装程序在这种失控状态下被彻底激活,他必须打破这个梦魇,用他唯一能想到的,可能奏效的方式去替代那个消失的箱子。
没有犹豫,万敌的动作快而精准,他首先解开了死死锁住白厄脚踝的两根黑色合金拘束带。
沉重的,覆盖着装甲的双腿骤然获得自由,立刻本能的向上蜷缩,膝盖顶向胸口,液态金属发出急促的流动声。
紧接着,是手腕,万敌的手指在特制卡扣上快速拨动,“喀嗒!喀嗒!”两声脆响,束缚着白厄双臂的拘束带也松开了。
然而,就在四肢完全自由的瞬间,睡梦中的白厄如同惊弓之鸟,猛的就要向床角蜷缩翻滚,神装装甲的翅骨尖锐的划过空气。
“别动!”万敌低吼,身体猛的压上,他没有选择再次锁死四肢,而是在白厄翻滚蜷缩的意图刚刚启动的刹那,用一种近乎拥抱的姿态,从背后紧紧箍住了他。
白厄覆盖着暗金装甲的躯体冰冷而坚硬,挣扎的力量依旧巨大。
万敌用尽全力压制住白厄翻腾的上半身,同时抓起那两根刚解下的金属束带,以一种极其别扭却快速的方式,将白厄的手腕在身前交叉缠绕,再紧紧捆住。
黑色的合金的金属束带勒进装甲缝隙,将他的双臂固定在胸腹之间,形成了一个强制性的,扭曲的“自我拥抱”姿势。
“呜……箱……安全……”白厄在梦魇中发出模糊的呓语,身体却还在万敌的压制下徒劳的挣动。
他本能的想要蜷缩得更紧,却因为手臂的姿势被固定而无法完全做到,这让他更加焦躁不安。
万敌不再压制他的挣扎,他调整姿势,从背后将白厄整个圈进怀里,一只手依旧紧紧箍住白厄被捆在身前的手臂,防止他挣脱或伤到自己,另一只手则绕过他的肩膀,以一种近乎禁锢的力道,将他冰冷僵硬的头颅按向自己温热的颈窝。
“嘘……没事了……”万敌的声音低沉沙哑,紧贴着白厄冰冷的耳廓响起,带着一种不容置疑的安抚,“这里就是箱子,我在,你感觉到了吗?”
他收紧了怀抱,用自己的体温,心跳和呼吸,强行构筑出一个狭窄温热又带着活体气息的“囚笼”。
白厄挣扎的幅度渐渐小了,或许是身前被强行“抱住”自己的金属束带提供了一种扭曲的安全感,或许是背后那个滚烫坚实,还散发着强烈存在感的怀抱形成了一种物理上的“壁垒”,隔绝了部分虚无的恐惧。
他僵硬的身体在万敌的体温熨烫下,一点点软化下来,覆盖着装甲的背部紧贴着万敌的胸膛,仿佛能感受到那沉稳有力的心跳穿透冰冷的金属,一下、一下,敲打在他混乱的核心程序上。
“万……敌……”一个极其细微的,带着浓重睡意和不确定性的气音,从白厄紧贴着万敌颈窝的唇间逸出。
万敌的身体几不可察的一震,这是白厄第一次,在非指令状态下,主动说出他的名字。
“嗯。”万敌低低应了一声,箍着他的手臂收得更紧,下巴轻轻抵在白厄柔软的白发上。
他能感觉到怀中躯体最后的紧绷也慢慢松懈下去,那令人心悸的警报红光从能量导管中褪去,装甲上活跃的液态金属也恢复了沉寂的流动。
颈环的蓝光在装甲的覆盖下,依旧微弱闪烁着,但频率似乎……平稳了一些?
白厄的呼吸终于彻底平复下来,变得悠长而安稳,他像一只终于找到巢穴的,疲惫不堪的雏鸟,在强制性的束缚和身后那个滚烫的“囚笼”里,沉沉睡去。
这一次,没有惊惶,没有挣扎,只有一种被强行赋予的,被扭曲了的安宁。
而万敌维持着这个拥抱的姿势,后背靠着冰冷的金属床架,怀中是覆盖着毁灭神装,却被捆缚如茧,依赖着他体温的战争兵器。
窗外,城市的霓虹洪流不知疲倦的流淌,在墙壁上投下变幻的光影,他的解剖刀静静的躺在不远的地板上,反射着冰冷的微光。
长夜未尽,但在这片由暴力,禁锢,泪水和一个滚烫的怀抱构成的方寸之地,一种危险的共生关系,如同缠绕着荆棘的藤蔓,在无声的寂静中,悄然滋生。
万敌闭上眼,感受着怀中冰冷装甲下传来的,属于“白厄”的微弱却真实的心跳,与他自己的心跳,在混乱的蓝光监视下,以一种奇异的韵律,缓缓重合。
晨光,不再是稀释霓虹的灰白,而是带着一种近乎残忍的清透,从昨夜被万敌拉开的窗帘缝隙里斜斜刺入。
光线切割开房间内漂浮的尘埃,也精准的落在凌乱不堪的床铺上,照亮了空气中尚未散尽的,能量液干涸后的金属腥气和棉絮的碎末。
白厄的意识,如同沉入深海的探测器,被一丝微弱的光线和一种恒定的,温热的压力,缓慢的从混沌的底层拉拽上来。
他首先感受到的是重量,一种沉甸甸的,带着持续热量的重量,覆盖在他背后。
然后是束缚,他感到自己胸前手臂被冰冷的,坚硬的条状物紧紧缠绕,固定,迫使他维持着一个蜷缩的,自我拥抱般的姿势。
最后,是声音,一种低沉平缓,富有节奏的搏动声,紧贴着他覆盖着残破神装装甲的背部传来,穿透冰冷的液态金属和薄薄的束身服,直接叩击在他敏感的神经末梢上。
咚…咚…咚……
这声音陌生,却又奇异的带着一种令人眩晕的熟悉感,它不同于能量核心的嗡鸣,不同于虚拟战场的爆炸,更不同于监测颈环的电流杂音,它是活的。
白厄纤长浓密的白色睫毛颤动了几下,如同受惊的蝶翼,他极其缓慢的,带着一种宿醉般的沉重和迷茫,睁开了眼睛。
映入眼帘的,是万敌近在咫尺的脖颈,皮肤是健康的小麦色,带着一夜疲惫留下的细微油光,能看到淡青色的血管在薄薄的皮肤下微微搏动。
下颌线条清晰,甚至能看到一点新冒出的,青色的胡茬,再往下,是微微敞开的旧t恤领口,露出一点线条清晰的锁骨。
他的头微微低垂着,柔软的金发有几缕垂落下来,几乎蹭到白厄的额角,白厄的呼吸瞬间屏住了。
晴空般的蓝眸因为惊骇而微微睁大,瞳孔在清澈的晨光中收缩成一个细微的圆点,所有的感知在瞬间被无限放大,然后聚焦在万敌身上。
背后那沉重而温热的“壁垒”,是万敌的胸膛,紧贴着他背部的,穿透装甲带来持续震颤的搏动声,是万敌的心跳。
而他被紧紧捆在身前的手臂,正被万敌一只手牢牢箍住,仿佛那是某种不容丢失的珍贵物品。
万敌的另一只手臂,则如同坚固的铁箍,绕过他的肩膀,将他整个上半身,连同被束缚的双臂,都死死的圈在怀里。
他的头,也正以一种全然依赖的姿态,被迫枕在万敌的颈窝处,鼻尖几乎能嗅到对方皮肤上残留的汗味和烟草味,以及一种更深层的,属于活人的,无法用数据库解析的气息。
记忆的碎片如同被引爆的弹片,轰然冲入他刚刚苏醒的意识。
冰冷解剖刀的寒光……被粗暴摔进床铺的震荡……黑色拘束带锁死的“喀嗒”声……覆盖着毁灭装甲被压制的屈辱与惊惶……颈侧被啃咬能源阀的恐怖温热……以及……那个……那个几乎将他的核心程序连同灵魂一起熔毁的,带着血腥味和烟草气息的,野蛮的,吻!
“呜……”一声被死死扼在喉咙深处的,破碎的呜咽不受控制的溢出,白厄的身体瞬间僵硬如铁板,覆盖着残破神装的装甲下,每一个细胞似乎都在尖叫着逃离。
他想挣扎,想立刻启动毁灭形态,想撕碎这该死的束缚带,想逃离这个滚烫的,禁锢的,让他灵魂都为之颤抖的怀抱。
然而,他毫无反应的身体背叛了他。
或许是昨夜被神装强制启动和能量冲突透支了所有机能,或许是身前冰冷的拘束带和背后滚烫的怀抱形成了一种诡异的平衡,也或许是那持续不断的,沉稳有力的心跳声带着一种催眠般的魔力……
白厄发现自己动弹不得,这不是物理上的束缚,而是一种更深层的,源自核心的僵直。
就像暴露在强光下的夜行生物,除了僵硬的承受,别无他法,他的目光惊恐的扫过万敌近在咫尺的睡颜。
对方闭着眼,呼吸悠长,眉头微蹙,似乎睡得并不安稳,但那份沉静与毫无防备,却让白厄感到一种更深的恐惧。
他不敢动,生怕最细微的颤抖也会惊醒这头沉睡的,给予他“囚笼”的猛兽。
颈环的幽蓝微光在溶解的装甲缝隙间规律的脉动着,似乎恢复了正常运作,忠实的记录着宿主此刻异常飙升的心率,过高的核心温度和混乱的神经信号。
但白厄已经无暇顾及那致命的监控,他全部的感官都被迫聚焦在身后这个滚烫的“牢笼”上。
万敌箍着他的手臂很紧,带着不容挣脱的力量,隔着残破的神装装甲,白厄能清晰的感受到对方手臂肌肉坚实的线条,以及透过衣物传来的,源源不绝的,令人心慌意乱的体温。
那体温如同无形的烙铁,烫着他冰冷的装甲,仿佛要透过液态金属,一直灼烧到他灵魂深处被格式化后残留的废墟上。
最要命的是那心跳声。
咚…咚…咚……
它不再是背景噪音,而是变成了白厄世界里唯一的声音,它紧贴着他的脊椎,每一次搏动都像是一次微型的能量冲击,震荡着他脆弱的神经束。
它强横的宣告着万敌的存在,宣告着这个“囚笼”的鲜活与强大,白厄试图用兵器的逻辑去分析这声音的频率,强度,与机体状态的关联。
但所有的分析模块都在这简单而原始的搏动面前失效,只留下一种纯粹的,铺天盖地的压迫感和一种难以言喻的,让他指尖发麻的眩晕。
一滴冰凉的液体,毫无征兆的滑过白厄的脸颊,落在万敌敞开的领口处,洇开一小片深色的湿痕。
他又流泪了,没有呜咽,没有抽泣,只有无声的,持续不断的泪水,如同坏掉的水龙头。
晴空般的蓝眸里没有昨夜那种崩溃的痛苦,只剩下一种茫然的,被彻底颠覆后的空洞和一种深不见底的,无法理解的委屈。
为什么?
为什么把他从箱子里拿出来?
为什么要给他名字?
为什么要用那种方式“唤醒”?
为什么锁住他?
为什么要这样抱着他?
这陌生的禁锢,这滚烫的体温,这可怕的心跳,这一切,比最残酷的虚拟战场更让他感到恐惧和……无所适从。
万敌的呼吸似乎变了一下,箍着他的手臂几不可察的收得更紧了些,仿佛在睡梦中也要确认他的存在。
他的下巴无意识的在白厄柔软的白发上蹭了蹭,带来一阵细微的痒意,白厄彻底僵住了,连无声的流泪都停滞了一瞬。
他像一尊被晨光凝固的,覆盖着残破金箔的泪之人偶,被锁在由心跳,体温和拥抱构成的,名为“万敌”的牢笼里。
窗外,城市的巨兽在晨光中苏醒,发出低沉的轰鸣,而在这个狭窄的,充满暴力与泪痕的房间里,只有两个人的心跳。
一个沉稳有力,一个混乱狂跳,在颈环幽蓝的无声的注视下,以一种危险而扭曲的方式,紧紧纠缠。
白厄湛蓝的瞳孔深处,映着万敌沉睡的侧脸,倒映着这牢笼唯一的轮廓。
昨夜的熔金之吻带来的灼痕尚未冷却,清晨这无声的禁锢与心跳的烙印,又将他更深的钉死在了名为“白厄”的未知而恐惧的十字架上。